混吃等死。
学艺不精,招猫逗狗。
日常是到处爬墙。

@惡犬 是心上的耶耶。

[他狱|祖宗]H.E.[01]

H.E.[01]
文/府鸦



*《他人即地狱》徐文祖X尹宗佑(顺序有意义)
*有反乌托邦与赛博朋克元素。



“您可以为您的管家命名。”


服务台后坐着的这位年轻女性有尖刻的颔骨,填充后的苹果肌被弯曲的嘴角顶得夸张地鼓起,整个人是一只细长的尖嘴花瓶。嵌在凹陷的眼窝里面,她淡青色的眼珠散发出微弱的光,与灯管里蓝盈盈的汞蒸气交相辉映。天幕被后工业时代的废气蒸成怒放的红,云雾有灰色的轮廓线,它们在几近天幕的磁悬浮列车上激烈地颤抖,随着它划过窗口的那道阴影流过女性的脸颊。先生,在这里签名。先生,请看镜头,我们要核准您的旺楚克系数*。女人的脸时暗时明,铺着闪粉的眼影和乌鸦翅膀一般明亮的眉毛把她的五官变成不完整的马赛克石砖。

尹宗佑愣了一下,指甲盖儿大的芯片隔着一层丝绒睡在他的掌心。单晶硅原基上的集成电路游走成绿色的脉络,它似乎要翻过皮肤的桎梏去与颜色相近的动脉相爱——也许是为这个发现恶寒,也许是为远处某个老建筑被拆除时爆破的声音(想象圆木轰然砸在海岸上)吓到,他的手指不由得抽搐了一下,盒子与芯片一同落回玻璃的桌面上。他抬头,惶恐的眼睛睁得很大,牙齿剥开一块死皮,像是在剥开他不善交际的羞耻,粘腻的肉挤出汁水。

“您还没想好吗?”

女性仍带着服务业特有的微笑,声音却恹恹,仿佛下一秒就要断电休眠。尹宗佑忍不住去猜她到底是人还是机器,抑或是介于其中的某种东西;半张脸是血肉与骨头,半张脸是纳米覆膜与钛合金?那淹没在服务台下方的、端庄地交叠着的腿,他并不能看得太清楚。那是腿,还是能从中间劈成两半,如同高跷一般支撑着人“噼啪噼啪”地行走的刀刃?他看着这位女性,想起大楼侧面光学投影广告里搔首弄姿的女人,一种肃然起敬却又不屑一顾的敬畏与轻视就搅合在了一起,使他发声时都断断续续。

“徐……徐文祖。”

尹宗佑抿了抿嘴唇,被传染的声音也跟着倦怠起来。预设好时间的广告牌在入夜的刹那点燃,橘色的氖灯在他眼前爆开一团焰火。徐文祖,他最新的小说主角。他听见一个声音若有所思地念着这个名字,语调亲昵且温柔,像一声叹息。是的,就决定叫这个了,徐文祖。被惹恼似地,他故意抬高了自己的音调,去盖过那个第三者可能要提出的疑问和抗议。——“我听到了,先生。”服务台后的女性投来疑惑又不怀好意的视线,如同两把匕首悬在尹宗佑的肋骨前方。我们可怜作家的气势突然不再嚣张,看看他如何嗫嚅着点头吧,被夜露打湿的黑发像一条小狗。


“伊甸园公寓楼302房住户,您的面部信息已经录入完毕。”

女人依然在对他笑,纤细玲珑的身躯上是银色的紧身服,质感犹如一块高档裹尸布。尹宗佑忙不迭地移开视线,他知道这地方的规矩,他也记住了摄像头的位置——那大张着的、深蓝色的嘴巴深处有獠牙蛰伏,只要看过去,光线就会把人的脸变成蒙着网格的苹果,眼睛的球体与晶体一同被穿过。人蒸发了。尹宗佑看着那摄像头,我在这里。他有些不确定地对自己低语,像要确认自己渺小无比的稀薄的重力。我在这里。摄像头吃掉了他的身躯、骨骼、头发、纤维。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一大串发着光的数据,顺延无线的电波发射到某座塔,再录进某个打瞌睡的路人甲的电脑里。如汪洋一般的网络中,他是无关紧要的一条鱼。

“先生,您的旺楚克系数中等偏低,请在午夜前服用糖丸。”

那巴掌大的白色的脸变了神情,连目光都变得白森森。尹宗佑恨不得把头扎进胸口,时光倒流回他乡下的老家,而他是那个因为不肯服用糖丸挨了老师巴掌的小孩。“吃掉它!”记忆中的糖丸皱巴巴的,像一颗干瘪的橘籽。记忆中的老师有一张会变形的脸,只要把承载着橡胶面孔的铁块掰开,漩涡般的黄铜色圆片就能充当伦琴射线扫描仪。他别无选择,所以他只好紧咬着牙关去笑,眼角的线条纹丝不动,仿佛冻僵的鳃。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他的视线快速地扫了一下女性的胸前,“667号业务员。”

伊甸是首尔较老旧的几栋住宅楼之一,没有飞行器的起落场,也没有列车的接驳站。它坐落在最不起眼的贫民窟边缘,质朴的银白色建筑剥了漆,显出旧科技的混凝土。尹宗佑看着那一扇扇密密麻麻的窗户,有很多自数十年前关上后就再未打开,内里外层都涂满了灰;风一吹,它们就蒲公英般洋洋洒洒地漂浮远去,如同他飘忽不定的心跳,犹如他固步自封的迷茫。


芯片、芯片、芯片。归根结底,这东西是什么呢?它比一片贝壳还薄,轻盈得像一张纸,稍有不慎就会滑进角落。尹宗佑用指腹的螺纹小心翼翼地顶着它,晶莹的半导体有金色的电镀。管家。喜欢它的人会这样称呼它,因为它们能联通所有的家具,适时地拉开窗帘或者洗净碗筷。偷窥狂。帮手。监管者。万能仆人。典狱长。尹宗佑将它贴近墙上屏幕下方的凹槽,彼此吸引的磁力发出“喀哒”一声。

狭小的房间被突如其来的光明冲垮,灰色的沙发浸泡在强烈的白光中,表面开裂弹出的黄色棉絮都跟着迅速溶解,变成一串模糊不清的气泡。尹宗佑不得不抬起手挡住眼睛,未完成暗适应的视觉神经太过脆弱,匆匆一瞥的家具布局变成几块青紫色残影的视网膜映像。光明。他几乎要被晃出眼泪,微微前弓的脊背被笨重的背包压垮,使他看起来像一只蜷缩的龙虾。在鳞次栉比的大楼、在圆盘形的飞行器、在与天比肩的高架轨道之间,他因为过于刺眼的一盏吊灯,无助地回归了婴儿在羊水中沉睡的姿态。

“灯光已经调节完成,您可以睁开眼睛了。”

声音不大,温和得像一捧雨水,从一把黑伞的边缘倾泻而下。尹宗佑扬起脖颈,抖落水珠一般晃了晃头,把散碎的暖黄的光兜进眼睛里。不大的房间中有两个人的声音和一个人的呼吸,寂静是摆在角落的那盆绿植,无声地抽芽在失去营养的土壤间,黄黄的叶片被正在伸出的机械臂揪去:一条与人类完全无关的胳膊,流畅,纤瘦,钢筋连着钢筋,螺栓旁垂着几根黑色的胶皮电缆。胳膊的末尾是墙上黑黢黢的洞,整座公寓就是他厚实的身躯。

尹宗佑忽然感觉自己正生活在某具死尸的内部。床铺是正在腐烂的柔软温暖的大肠,枕头是结缔组织与软骨。在慢慢喷吐出茉莉香气的烟雾之下,他闻到窗外夜晚沉淀的腥味。


“徐文祖?”

舌头快速弹过牙槽,他试探性地呼唤自己笔下那个主人公。不完全是,他暗暗道,因为那本书还没有出版——好吧,好吧,他甚至都还没有写完大纲。

“我在。”

现在他分清了,那貌似儒雅的声音之下依然有电流的切切察察,仿佛一块丝绸上不经意的裂痕,或是冬天里破了一个小口的窗玻璃,有令人扼腕难忘的遗憾。他想象他笔下尚未完全活过来的那位也有同样的声音,回荡在铺着松脂气味、油彩痕迹与白石膏原料的旧社会画室里——他从未触碰过笔的毛刷,它们因为效率太低而惨遭淘汰。对了,一位古板又苛刻的艺术家,在电子化的时代里坚持着要用人的温度创作。

尹宗佑喜欢这个故事,因为它像一本自传。

“您该服用糖丸了。”

空白的茶几从中线分割,升降台被推起来。这套繁复的系统究竟是如何运作,这些水又是从何而来?尹宗佑一边伸手一边胡思乱想,又很快嘟囔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再这样下去,旺楚克系数真的可能会跌破底线。糖丸躺在白色的瓷碗上,像一朵花的蕊,被他的手指摘走,再被温水送着滚进胃酸的地狱。

还好这里没有人。尹宗佑放松地叹了口气,脊背陷进沙发里。不论他对现代人类的生活方式有多么不满,他绝不会与这份安静如天堂的孤独对抗。






-TBC- 





旺楚克系数:起源于提出“国民幸福总值”这一概念的前不丹国王吉格梅·旺楚克,该数据被用于衡量个体的心理指标,得分越高则越趋于“良善与稳定”,越低则越趋于“邪恶与混乱”。到达一定低值后,无论该个体是否有犯罪行为,都会被统一收入教养机构进行时长不定的再教育。

糖丸:用于稳定旺楚克系数的药物,每位国民需每日服用,服用状况由家中强制安装的管家系统进行监督。该药物作用于个体的大脑皮层,可调整激素的分泌,使人更容易倦怠、麻木、懒惰,从而杜绝暴力行为的发生,增强快乐的体验。





NOTES:

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写得完,总之写写看总不会亏。灵感源自电影SHE.
设定很简单,尹宗佑是坚持着要在未来社会以笔耕耘的老派作家,徐文祖则是在他家中安装的AI。一方面,作为AI,徐文祖要照看尹宗佑的饮食起居;另一方面,他也要贯彻自己的研发者的初衷,把尹宗佑改造成驯顺的羔羊。至于他到底会如何选择,又会否衍生出自我的意识,就要看我后面勤不勤快了(……
喜欢的话可以留个评,有些设定会在日后一一铺平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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