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之死
文/府鸦
“伊右卫门死了！”
这个消息赶在地震到来之前晃动了整个大正。
最先笑起来的是那些卖身养家的女人，她们穿着颜色素净、样式时新的西洋套装裙，眼波流转，低垂眉睫笼下一片暗暗的矜持。快活地，她们拍着常用来抓男人衣角的白皙手掌大笑，脑后垂了红色珠花的发卡颤三颤。
但是很快，这笑又融化了，直流下幽蓝冰凉的水。她们捂着额头叹起气来，一声声蒸腾的白雾在眼角凝结成液体，再次沿脸颊滑落。
“这怎么办呢？伊右卫门少爷死了，哪还有人愿意往我们身上扔那么许多钱？”穿着白色圆口短袖衬衫和暗红色及膝裙的女人裹了裹斑驳的针织披肩，屈指擦拭干涩的眼角。
“他常常一口气包我们许多人，也不做事，就整夜地喝酒、聊天、大笑，”一身蓝色和服、妆容更传统的女人嗓音哽咽，泪水在白粉上冲出两行肉色，“那是我挣得最容易的钱——唉，伊右卫门少爷，伊右卫门少爷！”
“伊右卫门少爷没了！”莺莺燕燕的边角处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接下来是一阵漫长的、压抑的抽泣，好像在地上蠕动的肉虫，透出一股滑溜的恶心。
“伊右卫门少爷没了！”第二个女人也哑着嗓子喊一声，哭得直把脸往身边姐妹的肩上埋。
“伊右卫门少爷没了！”
“伊右卫门少爷没了！”
“他再也不会穿着那身短袖的黑色衬衫、披着那件紫色的大衣来看我们——我再也碰不到那件大衣了，还是件厚实保暖的羊绒大衣呢！”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哭得十分尖刻。
“他多好看，可他的眼睛再也不会亮了——他不会笑了！”伊右卫门生前买下的最后一个女子几乎哭得昏过去，白晃晃的手紧攥在胸口。
“伊右卫门少爷没了！”
“大正——大正也要没了！”
女人们混乱地寻找着陪伴，然后抚摸着彼此脑后的发髻抱头痛哭。
“大正和伊右卫门一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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