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记]玫瑰终将枯萎
玫瑰终将枯萎
文/府鸦
以一种非常遗憾的心情发现桌上的玫瑰要谢了。脱下鲜艳外衣，露出焦黑内在的红，颓丧地耷拉着脑袋，沉默得没有半点风姿；同样深红透明的花瓶里，满满当当的水只剩了一半，当初倒进去的翻着泡沫的玫瑰养料，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包治百病的良药。玫瑰终究是要枯萎。
忽然感觉自己很久没写东西了，久得让我恨不得斥责自己的懒惰。没有素材吗？怎么可能没有！我大可谈谈上个月去纽约的音乐之旅。圆了坐在包厢看一场《歌剧魅影》的梦，收集了魅影的三位演员的签名，突如其来的惊喜拥抱，最后不抱期待却意外撞上的克莉丝汀，还买到了唐璜在剧中的乐谱…至于《悲惨世界》，可谈得就更多！JOJ让人忍不住落泪的歌声，金发飘逸笑容灿烂的安灼拉，还有街垒众人高高举着祈祷的冥烛；曲终之时，它们全部熄灭。
然而，我似乎已感觉不到惊喜和幸福。有种麻木冰冷的感情冻实了我的血管，里面曾经奔涌的激情难以流动。我想起家门口的迷失河，初见它时我是多么欣喜若狂，恨不得每日给它留一张画像；但当时日远去，我渐渐惯了它的存在，渐渐发现它每日的模样相差无几，当初的狂喜就一点儿也没剩下。我也正处在这样一个，玫瑰渐渐枯萎的瓶颈期。
我换口味，看法剧《凡尔赛》，一转头又补了好几部德普主演的电影，再顺便看掉很早就存着的《理发师陶德》…我努力的结果依然为零。我面无表情地看它们，面无表情地打哈欠，面无表情地关掉，面无表情地睡觉；第二天一起来，昨晚听了点什么旋律，脑海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是这样了？我有些悲哀地想着。
至于我的生活…在美国展开的全新的生活，也从一开始的新奇褪为平常。我每周都去哈佛广场逛逛，总能遇见那个喜欢画城堡，枯木，山崖，圆月和魔龙的街头画家。细细算来，我手头已有他的三幅作品。或许每周对他内心那充满着西方奇幻之美的世界的窥探，是我波澜不惊的生活中唯一一点清亮的点缀。
后来…后来我遇上了一个叫Lucy Harris的女孩。她穿红衣很显妩媚，白衣似乎清纯；她有漂亮的卷发，野猫一样桀骜不驯的大而亮的眼睛；她还有一把妖娆天成，慵懒无比的嗓子，低吟浅唱时撩人欲火，高声呼喝时将人震慑。唉…她是有多么艳丽的风情，眉梢眼角都是火一样的热烈，犹如中世纪的燧发枪上盘旋的银色藤蔓…噢，Lucy…
她是两个男人——或者说一个分裂的男人的牺牲品。她是瓶中任人采撷的玫瑰，尖锐的刺都埋在细长的瓶口之下，无限的迷茫与对命运的仇恨点缀她本就令人沦陷的面容；她是披着铠甲的贫民窟的战士，身体是她的利诱，歌声是她的锋芒。她让我想起油画里那些丰腴美丽的肉体，瓷白的肌肤蜿蜒着丝绸样的光；她有黑暗的毒牙，也有光明的尾巴…
此时此刻我看着桌边买回来的那幅画，好像就能看见城堡里的长发公主，寂寥地遥望着远方一如既往的月圆。她等待着有人攥住发辫，即使头皮会刺痛难忍，她也可以甜蜜地微笑。
一开始，我非常喜欢Hyde和Lucy的感情。只觉得这两个人似乎是彼此珍视的；这世上能找到一个和自己一样复杂的人可不容易，不是吗？他们俩呀，就像两条导火索缠绕在一起，只要一捧火就能炸开两朵红莲；他们是黑暗的箱匣里肢体交缠的蛇，繁复华丽的鲜艳，嘶嘶地吐着信子，绕出一曲滑腻诡谲的乐章…Hyde挖掘出了Lucy对不知名的邪恶的天然向往，就如所有人都对陌生的事物感到好奇…而她对他回以肉体的温情和欲拒还迎的美丽，他们原本有着如此公平的交易。
啊，Jekyll——Hyde的双生子，Hyde的另一面，一个仁慈，温柔却无助的伟大的医生——他打破了这个平衡。他给予Lucy的来自太阳的热量，无疑让Lucy的脸从黑暗中移开，下意识地望向了那团燃烧的金红的光；她振翅飞去，却忘了蜜蜡粘上去的翅膀只会让她坠入爱琴海中万劫不复；命运不幸的黑帆已向她扬起。最后，Hyde亲手结束了这个不忠而挣扎的灵魂。
他痛苦吗？我不知道，也不关心。我所知的只是Lucy再也不必经受人世间善恶的折磨，再也不用一面和暴力的虐待狂辗转于床榻，一面忍受着内心的自卑向良善者祈求关爱。那一刀之前，她明白了Jekyll对她的保护不仅仅是病人与医生，她知道了这条孤独的生命有人在关心…而她又怎么能遵照信中的意思，从此见不到她深爱的人？那一刀之后，她不用离开，永远长眠伦敦，长眠在深爱之人的国度里。
“You know who I am.”
她曾经如此深情地歌唱，对Jekyll，对她生命里唯一的光芒。她所感激的不是他的膏药，不是他的体贴…仅仅只是对她，对Lucy Harris作为人的了解，就足以让她爱上他。
多么缺爱的姑娘。
然后，突然就懂得了她。
我不再那么欣赏Hyde对她的感情。那是伴随着伤害的占有欲，是全然不顾对方所想，将她当作制衡Jeykll的武器的冰冷利用；Lucy值得更好的。她不该遭受这样的待遇，她悲惨的一生好不容易有了阳光。Hyde不爱她，从始至终都不，就像她也没爱过这个男人一样；他们不过是在玩一场赔上性命的游戏，博弈不需要爱情。
Lucy该是多么痛恨Hyde啊。因伤口疼痛无法成眠的深夜，仅仅只是对视就会开始战栗的身体，内心深处快要挣脱束缚的黑暗面…痛不欲生，痛不欲生！Hyde的气息就如栓在她脖颈上的锁链，每一步都让她血流遍地，摇摇欲坠。
Jeykll，如果他没有未婚妻该多好；如果他不是个显赫的医生该多好。他是Lucy所有遥不可及的梦，就如挣扎在地底的幽灵的求而不得，Lucy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注定只能做一个梦。面对这样一个可怜可爱的女孩，我又怎么忍心强行将她抛至噩梦的深渊，看她在罪恶的火焰中灰飞烟灭？她想要温柔，那就给她温柔！这是她应得的。
凋谢的玫瑰，定格在最绝望，也最美丽的一刻。
Lucy这个名字，似乎来源于拉丁语，含义“带来光明和智慧”。
好吧，最后一刻，我倒戈向湛蓝的天空。
飞往你的阳光，亲爱的Lucy.
